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只要瞭解我在二次元和三次元世界中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格表徵的朋友,大概便可軽易概括出我「悶騷」的特質。我更想探討的是,爲何我會成爲一個「表裏不一」的人,以及這種人格的張力如何在我身上体現。

「悶」與「騷」

「悶」是我對外界事物的表現狀態,如呆板、溫和、冷淡、平静、剋制、遲頓等;「騷」是我對內部和自身的反思狀態,可解讀爲騷動不安、朋克、自由散漫、不拘於傳統與規範等。室友會說我是「最正常」的一個,往往指向我的表象:不抽菸酗酒、不紋身、不反社會、不放緃、循規蹈矩、對他人過於友善等等;而我的家人會說我是「最不正常」的一個,往往指向我的內在:過度的理想化、反社會、叛逆、極端、特立獨行(用東北方言講即「隔shǎi」)與固执。

由於我性格的弱點(諸如膽小懦弱、害怕與他人的衝突、對現實問題的逃避、害怕自己顯得不合群),這種「表裏不一」也很容易理解。我一直認爲自己都只是一個想成爲真朋克的假朋克。

Punk As A Subculture

很多人不太理解朋克作爲亜文化的精神內涵1,往往刻板地將其等同於叛逆。朋克是反權威的、不守成規的,但更重要的一部分內容是它對個体DIY精神的重視,對自我学習、自我hacking的強調,即一種反專業主義的態度。另外,它亦在乎做人的integrity,鼓勵人們做一個誠實、正直、有原則的人(不出賣)。

前幾日同朋友看了一場日本樂隊的演出,聴起來是朋克音樂,但卻完全喪失了朋克精神。除了他們音樂中所想要刻意映射的風格和元素(音樂曲調、和絃進行、編曲結構的梗),可以說沒有多少自己的東西。他們很用力地在表現剋制、稳定、流暢以及對各類風格的融合,但剩下的真情實感卻少之又少。相比之下,四五年前聴到的反光鏡,雖說在音樂風格和元素的豐富性上不及很多樂隊,但在情感和精神上卻是更契合朋克精神的。

「犬儒」絕不是「憤世嫉俗」

朋克或許會有「憤世嫉俗」的表現,但他們絕不犬儒。「cynical」在大多數的英漢詞典中都會被譯爲「憤世嫉俗」,所以高中第一次在Youth 2中看到這箇詞的時候,是完全無法理解它的真實含義的。直到後來仔細看過它的英文釋義:

believing that people are motivated by self-interest; distrustful of human sincerity or integrity: her cynical attitude.

在談論犬儒之前,不得不先明確所謂道德——moral value——的具體語境,即抛開哲学層面的懐疑主義(skepticalism)和道德相對主義(moral relativism),我們假定大家都認同的普世道德觀(universal moral value)存在:譬如戰爭是糟糕的,法西斯是不人道的,爲了利益背叛感情是不道德的(當然每一條道德標準我們都可以在特定的時空及語境下去argue)。

cynical的人往往不相信存在所謂的正義、道德標準和道德底限,進而對不公平與非正義採取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圖樣圖森破」、「存在即合理」、「莫談国是」、「在哪兒都一樣」是他們用來否定一切抵抗的標語;「不要相信任何人」、「累覚不爱」、「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是他們用來歪曲和否定人性中真善美的口號。他們隨波逐流,相信大勢所趋,見風使舵,對他人喪失基本的信任。這種処世態度在當今社會及功近利、利益至上的大環境下顯得尤爲明顯,類似的觀念也可以在經勵過中國廿世紀下半葉大動亂的上一輩人身上瞥見(出于自我保護的犬儒)。

在我看來,作爲朋克精神的部分表現,「憤世嫉俗」完全就是「犬儒主義」的反面;諷刺的是,英漢詞典卻將二者聨係在了一起。我一直在有意地歸避這種処世的態度,因爲我相信taking a stance and taking actions can make a difference.

我的很多家人朋友都會出於好意,譲我能够面對現實,但經常是以一種犬儒的態度。我個人更傾向用理性的博弈來reconcile(調和)理想與現實,至少這能使我不會深陷悲觀和被動的情緒之中。任何事情都可以博弈,包括道德準則;博弈並不一定意味着妥協,但卻可以視爲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空、環境和語境下的不同選擇。不過立場和態度對我來說仍然是最重要的,不可摒棄的東西。

究竟是我太極端,還是你太小淸新?


  1. Wikipedia: Punk-related ideologies are mostly concerned with individual freedom and anti-establishment views. Common punk viewpoints include anti-authoritarianism, a DIY ethic, non-conformity, direct action and not selling out.”↩︎

  2. When the aerials are down, and your spirit is covered with snows of cynicism and the ice of pessimism, then you are grown old, even at twenty…”, Youth by Samuel Ullman.↩︎


Tags
punk

Date
2017-08-15